本报记者 裴昱 北京报道
针对大型互联网平台企业和跨国科技巨头的反垄断，越来越成为不同国家和地区政府趋同的选择。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苹果公司、谷歌公司实际上都已在世界各国反垄断监管机构的名单之上，大型科技巨头公司，正在迎来历史上“最不一样”的时刻。
跨国科技巨头公司谷歌，正在选择“有策略的妥协与退让”。美国东部时间10月21日，谷歌公司宣布，将大幅下调更多类别应用程序所需支付的佣金费率：从2022年1月1日起，Google Play上所有订阅的服务费将从30%降低到15%。
Google Play是谷歌在全球范围内的APP应用商店，在美国，Google Play是主流的安卓系统APP分发渠道。谷歌公司在官方博客中表示，“数字订阅已成为开发人员增长最快的模式之一，但是订阅业务在客户获取和保留方面有很多问题”，而降低服务费率的初衷在于“为了帮助开发人员克服这些问题”。
“这个服务费，就是谷歌作为平台的抽成。”10月22日晚上，一位从事安卓系统APP开发的工程师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21日是美国东部时间，北京时间是22日，看到的时候还有点意外，我们原来一直觉得这件事还需要继续拉锯与博弈，无论实质意义如何，这对开发者来说，还都是一件好事情。”
让这位开发者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认为此事还要经历更长时间博弈的原因，是另一家跨国科技巨头苹果公司在这一问题上的强硬态度——尽管一直在美国、欧洲、韩国等国家反垄断官司和调查不断，但是苹果公司应用商店APPSTORE的平台抽成比例，一直未做调整。
一位从事国际商事业务的资深律师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这种平台抽成，在开发者圈子里被形象地称作“苹果税”“谷歌税”，而其不仅存在于苹果和谷歌身上，一些大型的垂直领域的平台，也采用这种平台抽成的方式，抽成比例相对比较统一，一般都在30%上下。
记者了解到，同样存在抽成的平台还包括steam、PlayStation等，这两者都是游戏垂直类平台，开发者将自己开发的游戏，放在这两个主流的游戏垂直平台上通过网络售卖，平台从其中分成，同时，这两个平台又都有自己的终端设备，分别是steam掌机和PS系列游戏机，这些终端设备在全球游戏玩家中，占有相当大的市场份额。
一名大型游戏的开发者告诉记者，苹果和谷歌这种抽成模式，实际上是向游戏平台学来的，其最早的雏形，是20世纪80年代的任天堂权利金制度。“当时，任天堂推出一款非常火的游戏机，在北美市场非常受欢迎，普及率非常高，谁的游戏能够进入这款游戏机上，就意味有很多钱可以赚，于是，两家日本的游戏厂商就说服了任天堂，向外部开发者开放这个游戏机平台，但还不是网络时代，还要有游戏卡，所以，游戏开发商就要分一定比例的钱给任天堂，让任天堂去制作卡带，同时，再让任天堂收一笔过路费，加起来大概是30%。”他说。
后来，这一方式约定俗成并扩散开来，进入苹果、谷歌的移动互联网时代之后，两大科技巨头公司也承袭了这一做法，在自己的APP应用商店中，以30%为比例，向开发者抽成，从而形成了苹果生态和安卓生态中最重要的一环。
“但是，游戏没有像今天的谷歌与苹果一样，广泛地涉入公众的生活，也没有如此广泛的开发者存在，所以，苹果和谷歌的应用商店使用这一抽成方法，遭遇到开发者的种种反对，当全球针对科技巨头公司反垄断势头开启之后，围绕谷歌、苹果的反垄断调查和法律诉讼，也都会不同程度地涉及到谷歌税、苹果税的问题。”前述资深律师向记者表示。
苹果和谷歌两大科技巨头并非一味地对抗，而没有策略性地退让。一位苹果应用APP开发者告诉记者，2020年底时，苹果公司曾经推出过一项政策，就是针对年收入100万美元以下的开发者，降低一半平台抽成，也就是从30%降低到15%。
此后，谷歌公司也随之跟进，采用类似的方式，从2021年7月开始，对于开发者每年在Google Play中赚取的首个100万美元收入，谷歌所抽取的佣金将从原来的30%下调至15%。
多位安卓和苹果APP的开发者都向记者表示，这一次针对100万美元以下收入的开发者减半平台抽成的方式，其实更像是两家科技巨头公司的一种“姿态”。“因为无论是谷歌还是苹果，平台抽成所获得的收入中，大头根本不是年收入100万美元以下的开发者，两个科技巨头公司并不是实质性的让利。”一位从事多年苹果APP开发的人士说。
她进一步解释说，从数量上看，年收入100万美元以下的开发者数量比例很大，但是从贡献收入的角度上讲，却是非常低的。
在“做姿态”的尝试中，苹果领先于谷歌，但这一次，谷歌领先了苹果。谷歌从2022年1月1日开始执行的新的15%平台抽成政策，是适用于所有开发者，“不分大小”，这意味着，很多收入规模很大的开发者，将一样被以减半的方式支付平台抽成佣金。对于谷歌而言，这是“动了真金白银”。
前述资深律师告诉记者，谷歌的这一举动，显然是受制于近年来国际各国家地区的监管机构，对跨国科技公司巨头采取的反垄断行动。“无论苹果和谷歌公司的心态如何，这种压力的态势是已经形成了。”他说。
2018年时，一向对大型跨国科技巨头公司保有“严厉态度”的欧盟，首先出手，向安卓系统开出巨额罚单，金额高达43亿欧元，而引发这一巨额罚单的事由之一，即与谷歌强制要求手机厂商预装应用商店等有关。而这仅仅是开始，此后，美国、日本、韩国、欧盟等国家和地区，又相继对苹果公司和谷歌公司发起反垄断调查或同类法律行动，其大部分事由均涉及到应用商店。
“作为开发者，我们乐见其成，但是，我们觉得这还是谷歌策略式的举动，因为，相比于平台抽成这块蛋糕，无论是苹果还是谷歌，还有另一个关键环节，就是支付通道问题，现在在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店内APP的购买，必须通过苹果或者谷歌的支付系统进行支付，这使得两家公司可以统计APP的收入，进而抽成，而韩国等国家最近的判例趋向于终结这种支付渠道的唯一化选择，一旦不是唯一的，苹果和谷歌作为平台，就无法统计收入，平台抽成也就受到影响。”一位资深开发者告诉记者。
（编辑：郝成 校对：颜京宁）